17 July, 2017

中歐劣食記






比較長時間的旅行,其實就是在外生活;既是旅者,又似當地人。從陌生到慢慢熟悉,走過的路很實在,找到正確的巴士或回旅館不用再看地圖,這種感覺很充實滿足。拿著在超市買的大堆生活用品和食物,晚上慢慢走回住處,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一種勝利的感覺;實在不誇張,這種沾沾自喜,獨個旅行的朋友會明白的。在異地的一種抽離與安全感,加起來實在是太有趣了。




說起上來,常有批評說中國遊客有個中國胃,到哪都只吃中餐,不肯嘗試當地的食物,完全不是在旅行云云。我覺得部份是說得對的,因為食物代表了一種文化,一種生活與歷史,甚至是交流,總是要試一試。只困在自己熟悉的圈子裡,就有點浪費了。
為何說是部份對的呢,是因為外地的食物吃久了,實在也是不習慣。比如我很喜歡的尼泊爾,兩個月天天吃咖哩香料豆子也實在是受不了的呀。我也十分需要一點家鄉的食物;尤其想念香甜的白米飯。所以又有點明白在外要吃中餐的心情。
總之凡事無絕對,各樣因素平衡之後,選自己喜歡的行了;不用太在意別人的評論,當然也不必去論斷別人的選擇或喜好。
感受甚深,因為人正在中歐浮遊;去年的這個時候也是,歐洲的夏天風和日麗,乾燥不太潮熱,每天日照時間又長,到處逛就開心。可是今趟不知哪裡出錯,由布達佩斯到斯洛文尼亞再到意大利海港;吃的食物與餐廳總是做得很不好。餐廳都是隨意去的,旅途走到哪吃到哪,我見人也不少裝潢不錯就進去,一直以來都是這樣,相安無事。
但今次就如連環不幸事件一般,十幾天都碰釘(好吃的也是有,但真不多)。一餐半餐也就算了,這樣一直吃到劣食,心情也會受到影響。
在布達佩斯喝到了極重腥味的魚湯,好可怕啊,那個泥味。鴨肝醬被一埋橙色的濃汁泡浸住,中間不知所謂的有一團白飯。更可怕的是我好餓,竟然吃了大半。
意大利粉不是極鹹,就是沒有味道。
吃過煮得過硬的豬扒配麵包後,有一天下午我看到鄰桌的外國男人正在吃烤魚,津津有味的樣子,我心想下次一定要來點。
怎麼知道,我的魚很腥而且沒有任何味道 (如果腥是一種味道的話,那其實是有吧),只有一些檸檬汁,還有很多細骨頭。
於是我便先查好資料,找評價不錯的餐廳,但結果都是沒多大改善。
這碟海鮮拼盤的賣相叫人汗顏。
我到了一個海港,大家都在吃海鮮,那我也來點好了。結果那海鮮頭盤除了八爪魚我是認得出來之外,另外四樣都是冷凍的酸味不知名魚,嗚嗚,實在倒胃口。
之後我變聰明,點了雞。上來時真的只有一片乾巴巴的雞肉與兩條沙拉菜。
在小食咖啡店,點了法國多士。當然不是香港的西多士,別傻了。雞蛋夾著很乾的麵包片,加上幾片極鹹的火腿。
甜品也是,蛋糕都死甜,而且顆粒好粗,一點都不精緻。
(然後我也試過受不了跑去吃壽司,結果是裡面的飯沒有熟透。半生熟的硬。Risotto式的做法,十分新潮。)
橫跨幾國,都是如此。看來這次我是特別地沒有口福,所以很值得記錄一下。但縱觀身邊的人,繼續大聲談笑聊天,人人看起來都好開心好滿意。為什麼只有我意見那麼多?
我猜想,是因為只有我一人在認真吃飯啊!一路下來人人三五成群,喝酒聊天,食物只是陪襯。待應們聽到「table for one? 」總是很驚訝,怎麼了,一個人晚上就不能上好館子的嗎?
還好,我還有雪糕與咖啡。這兩樣東西很便宜,而且也好吃。所以我現在都是躲在自己的民宿, 早上吃乳酪配蜂蜜,還有自己做的簡單沙律。晚上煮香腸蛋意大利麵吃。不是為了省錢,是出外到底吃什麼讓我太煩惱。
天天下午就是不斷吃雪糕和喝咖啡,也是個不錯的體驗吧?
我現在好想食腩雜河啊。
*以上照片都是假象,看起來還好其實都好難食



相忘於江湖


現在科技發達真好,出遠門認識的朋友們都能通消息。就算久不聯絡不見面,偶爾看到他們的生活更新,也用不著特別說上話,這樣也就不錯了。
當然,這些都是曾一起經歷過的朋友,許久不見,也會記掛。因為都同是長途旅行的旅人,相處的時光不短。有時突然想起,不知他們現在怎樣呢?千里咫尺,網路一刷就知道。許多人還是一直在路上,看了真高興,幾年過去,旅人還是繼續著旅程。原來結婚了?遠方送上祝福。
不過有些人,還是隨著歲月流失。第一次去雲南時住了三個月,在青旅遇到一個年青女生還有大哥,三人才剛認識就一路結伴走了好多地方。我們一起去喜洲,一起去騎單車,一起去雙廊。到了雙廊又遇到同住一間民宿的幾個女生,五湖四海這大群人們,竟成得了好伙伴,無所不談。在民宿一起煮飯,原來有兩人是廚師,大展手藝,我們真有口福。我貢獻了一味蒸水蛋,也算為港增光。
然後一行人漫無目的,一起回大理呆,曬太陽去酒吧買衣服,還一起去爬山。總之每天都是這一大群人一起行動,彷彿已是認識好久的老朋友。
回家之後,「廚師長」(其中一個家裡開餐館的女生)常問我什麼時候去南京玩,要住她家然後煮大餐我吃。反正隊裡的各人都常聯絡。
在成都青旅認識的兩位同房,一老一嫩,亦師亦友。每天都自然地一起行動,吃火鍋打桌球去海螺溝九寨溝離團爬雪山。
還有由成都開車到拉薩的畫家大哥,他每年夏天都在拉薩作畫,就拉人跟他一起分油錢,跟包車不一樣,他不是司機。同行還有一個跟我同名都叫文文的女生。幾人日以繼夜在高原玩耍,經歷高反,零下寒冷的天氣,半夜在下雪結冰的路在上救一對翻車的情侶,看天葬,迷路被困車上吃零食,下車拍照玩牧民的羊,最後還在牧民家吃飯喝酒。到了拉薩,還是天天一起吃喝逛市場。
年前又回去了大理,在一間叫漫吧的青旅住了個多月,老闆夫妻對我友愛有加,每天中飯一定煮好我的份叫上我一起吃。那時我在寫書,(對,首本書旅活有部份便是在雲南寫的)每晚都在大廳努力亂寫。一天老闆娘跟我介紹,她的一位熟客是中醫也是位詩人,寫作不如問問她意見。她叫豆姐,戴著細長眼鏡綁著馬尾,說話柔聲細氣,很有氣質。「寫不出來不要急」,但每天也要寫日記記下發生的事情呀,有時都好懶惰,忘了寫又要追回。她道「也不用迫自己要寫好多,我自己是有時寫幾組詞語記下自己的心情,簡單的就行。你以後重看就會記起來了。」
這個習慣我現在仍繼續,有時那天實在太閒,發生的小事簡單用詞語記下,心情也是。像小學生。 隻字未寫,每天生活細水長流,斷是不會記得住的。但那確是我的旅程,再重看,最微小的事情,都饒有意思與趣味。細碎的每刻,都最特別。書寫令人拒絕落入平庸與一瞬即逝;組合起來成為與連貫與珍貴的回憶。
之後我便出發去西雙版納,豆姐也一直跟我聯絡。聊起各種事情與我寫作的進度;有位可靠的前輩,實在感動。記得在老舊的長途巴士上,讀著豆姐發來的訊息,我坐在靠左的窗邊,穿著泥黃的衣服;竟仔細如斯。
可惜之後我的舊手機壞了,交友軟件和聯絡亦隨之消失。不見了大堆朋友。我之後再登記了一個新帳號,找了豆姐好久,也不得要領。
不過成功連繫的例子也是有的,跟法國朋友去年相約在布拉格,跟雲南認識的香港姐姐一起遊台灣。最近去珠海看望一位快要生產的朋友;是幾年前在雲南認識的 (看來雲南真是個神奇的地方),她們二人與我跟小學好友,一行四人,旅程完結後幾年來只在網上聯絡,但一見面仍是親切,嘻嘻哈哈,七咀八舌。朋友的先生機靈,吃飯特意訂了包廂,讓我們幾個女生大聊特聊,便不吵到別人。
已約好小孩出生後再一起去看望。
「企鵝」帳號忘記了真的好煩。加上懶,久未試重登,許多朋友就此失聯。總有些歉疚。
大理小廚的兩姊妹,狗寶寶們長好大了吧?陳大哥谷子大哥呢?不知他們現在可好?
敏敏呢?她是我第一次獨個背包遊時在四川認識的好友,我們感情一直很好,我回港後又相約同去了北京和哈爾濱。最近努力聯絡她,也是不得其法。
還有西藏小正太,背生重病的我去醫院的塔頂陽光青旅阿姨…..  寫著寫著,不如認真計劃來一趟尋友旅程好了?應該很有趣。重走那些路,找回那些朋友。感謝這些遇上的人們,在我的人生路上留下一盞盞如此光亮的燈。

人來人往,如此難忘,也許因他們叫我回想起自己年少青春之時,簡單又充滿好奇,忐忑不安然而又對生活充滿期待。如此可一不可再。
人與人的相處從來是個奇特的東西與緣份,有時距離並不阻隔。 除了老朋友,回來後很多人,但總不是那種感覺;反而遠方的人們一見如故。或者患難才得見真誠。
往日的一些友情也漸褪色,之前覺惋惜;但現在明白,人漸長,總會隨自身的成長而漸行漸遠;他們只能在那時出現,然後又算好時間別離。每個路口都有些身影,人來人往,陪伴一段路途;然後我又同樣的成為別人的過客。回憶都不再帶有負擔,只偶爾出現我筆尖之下,彼此相互道謝,並沒有虧欠。我想。
有些人,你想念;有些人,你尋找;有些人,只能努力不記住。
謝謝你,出現在那時候,不偏不倚不差一分,就在最需要的時候。所以才得撐住了到今天。
我回去,一一道謝,也是為了好好道別。如若過去再沒有牽絆,才能好好繼續前進。也許沒遺憾的便不是人生;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於江湖